2023年是加拿大有史以來森林火災最嚴重的一年,截至目前被燒毀的面積已相當于冰島國土,是往年全年平均過火面積的近50倍,至今仍有幾百處正在燃燒的火場??焖俾拥纳交鸩粌H影響著加拿大民眾的生活,甚至還使得美國數(shù)百萬人受困于山火有毒煙霧之中,這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其實近日,全球一直處于前所未有的高溫天氣。歐洲、亞洲部分地區(qū)以及北美地區(qū)也連續(xù)多日氣溫超過40攝氏度。世界氣象組織警告稱,席卷北半球的熱浪帶來的危險尚未結束,極端高溫的頻率、持續(xù)時間和強度都將不斷增加,對人類健康風險提出嚴峻考驗。根據(jù)聯(lián)合國機構最近的一份報告,盡管歐洲有強大的早期預警和健康行動計劃,但去年夏天還是有約6萬人死于極端高溫。
不斷的高溫“炙烤”,不僅亮起了山火紅燈,更加劇了厄爾尼諾現(xiàn)象的危害。7月初,世界氣象組織宣布,厄爾尼諾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也將大大增加氣溫紀錄不斷被打破的可能性,甚至海洋中,都可能出現(xiàn)更多極端高溫。所以我們的城市該怎么辦?如何通過建筑設計“給地球降溫”,增加城市的韌性?建筑與城市的背后又有什么樣的人文故事?
清涼朝覲之路
清真寺
上個月底,每年全世界穆斯林最大規(guī)模的聚會在沙特阿拉伯拉開帷幕,約有200萬穆斯林正式開啟了他們一年一度的朝覲之旅。“朝覲”是伊斯蘭教信徒最看重的宗教禮儀,每一位有經(jīng)濟和體力的成年穆斯林,無論男女,都會盡最大努力爭取一生至少要前往麥加朝覲一次。
1932年,沙特阿拉伯王國建立后,麥加被稱為“宗教之都”。城中心的麥加大清真寺成為世界各國穆斯林去麥加朝覲禮拜的主要圣地。大清真寺廣場中央稍南,是巍峨的立方形圣殿克爾白,全世界穆斯林朝覲的中心。朝覲期間,在麥加大清真寺內,龐大的人群繞著克爾白逆時針轉圈7周。之后,他們便會離開麥加,聚集在附近沙漠的一個巨大的“帳篷城”米納。
米納,坐落在一處同名的山谷之內,沙特政府在此地興建了數(shù)十萬頂帶空調的帳篷,可以容納下幾百萬人。這里不僅是世界上最大的“帳篷城”,也是朝覲的重要一站。朝圣者在抵達麥加后,會集體前往米納度過一天,之后趕往米納的賈馬拉特橋參加“投石驅魔”儀式。然而,巨大的人口流動使得米納承受著極大的安全壓力和隱患,炎熱的室外天氣導致許多年老體弱的朝圣者因高溫、脫水摔倒。而不少人為了能把石頭扔到柱子上,爭相推擠,還曾發(fā)生過踩踏事故。
為了容納更多朝圣者和增加安全性,沙特政府也對賈馬拉特橋進行了多次擴建改造。將原本只有一層的橋完全拆除,重新建造了座有5層的新橋;并對內部布局進行了更科學的設計,增設了更多的通道、電梯和天橋,加入了頂棚和空調制冷,每小時可以應對50至60萬的人流量?;蛟S,未雨綢繆、盡可能避免這種擁堵點出現(xiàn)或者“過熱”,能盡可能減少悲劇的發(fā)生或是讓悲劇殺傷力沒那么可怕。
朝圣者的遮陽傘
而同樣,位于沙特阿拉伯麥地那的納巴維清真寺,作為世界上最大的清真寺之一的它,為給朝圣者提供更加舒適的朝圣環(huán)境,以及保護常年被烈日暴曬的大理石地面,由此設計了250把“遮陽傘”,來改善廣場的微氣候。
遮陽傘每天早晨“綻開”,晚上閉合,不到三分鐘的開合過程,也為朝圣活動增添了另一份儀式感。綜合遮陽、抗風性、耐久性,傘面由高強度PTFE織物制成,阻擋紫外線的同時可使傘下溫度降低至少8度,使朝圣者可以更加專注于精神世界。
與此同時,這些猶如一朵朵花一般的遮陽傘還具備多種功能,除了遮陽也能防雨。沙漠地區(qū)缺少雨水的氣候,使得傘內還建立了雨水收集系統(tǒng),中央可調為部分較低,雨水也就自然往中間流入。
印度避暑建筑—階梯井
劍橋大學在今年4月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長期預測表明,到2050年,印度的熱浪可能會超過健康人類的生存極限。”研究人員聲稱,該國90%以上的地區(qū)、數(shù)百萬人可能會受到熱浪的嚴重影響。
但恰巧在這里,卻存在著一種古老且兼具多種功能的獨特避暑建筑——階梯井,充分體現(xiàn)了古印度人民因地制宜的建筑智慧。
據(jù)專家考證,印度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3000多座階梯井,但隨著歷史變遷,多數(shù)都遭損毀或無跡可尋了,目前幸存的已經(jīng)不多。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位于帕坦的王后井,這座建于11世紀的井仿佛一座地下宮殿,井體長65米,寬20米,深28米。它可不是一座簡單的蓄水井,而是被建成了一座從地表到地下的“倒置神廟”。
傳說這口井是索蘭奇王朝的一位王后為紀念死去的丈夫而修建的,前后建了數(shù)十年 。王后井分6層,每一層都有巨石砌成的殿堂和無數(shù)精美的石雕,雕塑的人物與故事大都出自印度史詩。王后井的經(jīng)歷也很傳奇。據(jù)記載,這口井建成后沒過幾年就被一場大洪水帶來的淤泥完全淹沒了,在地下塵封了幾百年,直到20世紀40年代被重新發(fā)現(xiàn),但也因為這樣,井內的許多雕刻躲過了戰(zhàn)亂和風雨的侵蝕,保存下來。印度政府把王后井列為國家級重點文物,聯(lián)合國也將它認定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
中國古代三大工程之一
坎兒井
其實中國的坎兒井與印度的階梯井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這里是新疆吐魯番,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奇怪的洞,整齊劃一的散布在干燥荒涼的戈壁灘上,它們不是荒漠動物的巢穴,而是一條條人工挖掘的地下暗渠,它們相互連接,組成了一套完整的地下水利系統(tǒng)——坎兒井。
暗渠始于吐魯番以北的天山腳下,當?shù)厝死酶呱脚c盆地之間1400米的落差,沿高山融水的水脈修建暗渠,形成地下水網(wǎng)引流進村,再導入明渠,灌溉農(nóng)田。
作為中國古代三大工程之一,這個相當于黃河長度全長約5000公里坎兒井的建成,也構成了吐魯番的生命線和命脈,雖然這里年降水量平均只有16mm,但坎兒井卻使降雨稀少的地方有了水源的積聚,從而成為新疆人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生命之泉。而由于土壤的隔熱作用,在夏天,地下溫度往往低于地面。因此,坎兒井中的水溫要比地表的氣溫低得多。利用兩者的溫差,也就可以用坎兒井中的水來冷卻地面的建筑。
阿拉伯傳統(tǒng)建筑元素
讓•努維爾的光影實踐
在中東,有一種從中世紀開始延續(xù)至今的阿拉伯傳統(tǒng)建筑元素馬什拉比亞凸窗也可以對環(huán)境產(chǎn)生影響。這種由雕刻過的木制格子包裹的凸窗,通過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孔洞,調節(jié)內部空間的溫度、光強度、空氣流通,甚至空氣濕度,經(jīng)過代代傳承,形成了極具地域性的符號元素。
隨著空調的普及,馬什拉比亞的功能性逐漸降低,漸漸演變成了代表中東地區(qū)的裝飾性語匯。而著名建筑師讓•努維爾經(jīng)過一次次在阿拉伯的建筑實踐,更加放大了元素的魅力,并在這一過程中形成了自己特有的符號語言。
上世紀八十年代,讓•努維爾在巴黎開始了第一次實踐——法國巴黎阿拉伯世界研究所。充滿機械感的南立面,通過數(shù)百個光敏隔膜,由可活動金屬組成了當時最先進的建筑遮陽系統(tǒng)。
而讓•努維爾在2017年完工的阿布扎比盧浮宮,更是被認為是“屋面上的馬什拉比亞”,八層大小不一的金屬屋面,形成了和光影最極致的對話。
博物館位于阿布扎比新區(qū)薩迪亞特島,三側被海水包圍,整個建筑看上去就像漂浮在水中似的,覆蓋在博物館上的圓頂,絕對是整個建筑最吸睛的一部分,直徑達180米的巨大圓形穹頂,覆蓋了博物館之城的主體,重量為七千五百噸,與巴黎埃菲爾鐵塔的重量幾乎一樣。
穹頂上的圖案在8個重疊的層面上,以多種尺寸和角度重新排布,使射入的每一束光線,都必先經(jīng)過八個層次的過濾。當陽光穿過穹頂時,光線如同雨點般傾瀉而下,呈現(xiàn)出棕櫚樹林下枝葉婆娑的效果,基于建筑的自然形態(tài)和材料的固有性能,最終也成功地減少了42%的陽光輻射,27.2%的能源消耗以及27%的用水量。
而這些建筑實踐,既是對馬什拉比亞的轉譯,也是對阿拉伯文化的延續(xù)。與其說是為了“遮陽”,不如說是,因遮陽而起,引發(fā)的一場光影實踐。
“顏色對建筑溫度的影響”
白色真的能降溫???
其實,用于建造城市建筑物的深色材料也是城市積累熱量的主要原因之一。研究表明,較深色的材料會吸收高達95%的太陽光線并將直接釋放回大氣層,正常的白色表面則為25%。換句話說,如果我們將建筑涂成白色,是否可以大大減緩城市熱島效應?
英國拉夫堡大學建筑性能分析教授就曾表示:“希臘的建筑在設計、油漆和家具的選用方面都能減少溫度波動。建筑是白色的,是混凝土的,內部也不用軟裝,那是因為他們想用石頭來吸收熱量。”
2021 年,普渡大學還研制出了一種含有硫酸鋇顆粒的超白涂料,同年被收錄在 2022 年版的吉尼斯世界紀錄中,名正言順地成為迄今為止最白的油漆。
目前,市場上的商業(yè)白色油漆反射率可達80%—90%左右,但這款涂料高達 98.1%。當它被用在屋頂、人行道等地,則可讓室外表面比環(huán)境溫度低 4.5°C 以上,從而減少空調需求,緩解城市熱島效應,在冬天也能起效,如果你用它覆蓋 1000 平方英尺(約 93 平方米)的屋頂面積,估計可以獲得高達 10 千瓦的冷卻功率,這比大多數(shù)家庭使用的空調更強大。
藍色馬路
其實,每年的夏季,如何推出更加環(huán)保、綠色的降溫工程都是海灣城市的必修課。除了依賴高科技的建筑物以外,各地還推出了屋頂種草、停車場種菜等防暑措施。其中卡塔爾更是因推廣藍色馬路登上熱搜。
為了降低路面溫度,卡塔爾多哈公共工程部門做出了一項大膽的決定,將路面刷成藍色。工程師們借助一種藍色的熱反射涂料粉刷道路,以降低路面溫度。藍色涂料含有冷卻材質,能反射50%左右的紫外線。使用藍色涂料的馬路路面溫度可降低大約7℃。不僅如此,藍色的馬路也為人們的視覺帶來了一絲清涼。
阿聯(lián)酋的“零碳之城”
距離阿布扎比市東南方向的馬斯達爾城,作為一個拔地而起的新城,它的建設目標便是成為地球上最具可持續(xù)性的城市。自2006年開始啟動城市規(guī)劃起,馬斯達爾城給出了“不準駕車,只有自動駕駛汽車”、“100%由可再生能源提供動力”、“世界第一零碳排放城市”等多個關鍵詞,希望在中東的極端氣候中,打造可持續(xù)發(fā)展城市示范標桿。
然而,在經(jīng)歷了十多年舉步維艱的開發(fā)建設,規(guī)劃設計的6平方公里的范圍,只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人口也只有一萬人左右,完工日期還將延期到2030年,大部分股東退出,部分建筑項目被擱淺,城市也只達到了約50%零碳,因為缺乏活力甚至還被認為是“鬼城”。
雖然作為展現(xiàn)中東“零碳野心”的馬斯達爾城可能沒有那么成功,失敗原因也有待探討,但在這座新城中留下的全太陽能驅動建筑群、廢水利用系統(tǒng)、微氣候營造等等,都將為全球的可持續(xù)建筑提供借鑒。
除了高溫熱浪,氣候變暖還可能帶來愈加頻繁和嚴重的其他極端天氣氣候事件。面對越來越多變的氣候,人們也不禁開始反問,我們的建筑準備好了嗎?我們的城市該怎么辦?如何增加氣候適應性和城市韌性,在城市規(guī)劃和治理中更智慧、更有溫度?